BOB半岛体育这在以往的扎染技艺里几乎是缺席的。人们印象里,常见的是蓝,用的染料是当地植物马蓝,浸泡,打成靛泥,再发酵,它就能在棉白布上印出各种纹样。
但这回,两人想要一些新的色彩。它该是明亮的,浪漫的,或许是和年轻人的审美更贴近的。
当然,这主要是陈盛韬的主意。在这次合作之前,两人的生活几乎是两条平行线。一位在英国伦敦学习了最先锋的设计理念BOB半岛体育,回国后在重庆创办了自己的女装品牌,他的作品奢华,大胆,有趣味。一位成长在大理周城村,学习历史专业,在北京工作几年后回到了家乡,创办起扎染工坊,和村里的嬢嬢(指女性长辈)一起,做古朴的手艺活。
让两条线相交的是一个公益项目。今年5月,小红书启动“非遗上新”公益扶持计划,在云南大理选定了6家非遗工坊,作为可持续扶持站点BOB半岛体育,邀请9位年轻、各具风格的设计师和这些工坊的带头人结成组合,一起创作服装作品。
张翰敏决定借机挑战一下。9月7日,两人合作完成的粉色扎染长裙在北京国际时装周亮相。当晚,歌手华晨宇又穿着陈盛韬和张翰敏团队共同打造的扎染外袍,登上演唱会的舞台。相关的讨论登上了热搜,有年轻的网友惊叹于非遗技艺展现出的浪漫和光彩。
这件重20斤的袍子由无数亚麻花瓣片组成,仅下摆就有2500片。它们被逐一扎结,染色,再一起浸入苏木染液中,最后成了明媚的品红色。花片间隙装点着粉色的立体羽毛,飘逸灵巧。
从山里的10平米小院,到北京鸟巢的万人舞台,古老的非遗手艺找到了当代的表达方式。
那条由190多个花片缝制成的围脖果然“翻车”了。粉色有些阴沉,不如预期的亮。
这不算意外,手工活儿,很多时候要和大自然商量着来——染材是苏木,是色度不太稳定的植物,酸碱度和面料稍有变化,都会影响它的发挥;原本计划用的面料是苎麻,但不够挺括,只好临时换成较厚的斜纹面料,时间紧张,来不及试色;大理连日阴雨,人们来不及等它晾干就拆了扎在上面的绳结,颜料扩散,本想扎染出的小光圈,形状并不明显。
也不是太令人难过的事。对陈盛韬来说,服装设计中出现意外是再平常不过了,而且植物染色的魅力也就在于此:“充满不确定性,每一件都独一无二。”
而对张翰敏来说,老技艺和新设计在碰撞中磨出的这些毛刺、不完美,才是最有价值的部分。“如果‘翻车’,你就会知道技艺的瓶颈在哪里,未来要怎样处理。”
两人的合作,张翰敏描述为“双向奔赴”。在参与这次公益项目之前,她本来也想做一些更能融入生活、更受城市年轻人喜欢的产品。而在项目开始初期,陈盛韬也主动向张翰敏表达了结对的意愿。他本科读的是服装与印染,对各种染织技巧,尤其是一些地域的特殊工艺很感兴趣。
初次见面,张翰敏觉得陈盛韬高高的,像个模特,但说话轻声细语,“很温柔。”陈盛韬也觉得对面的非遗传承人和自己想得不太一样:没有“年龄感”,也没有“老师感”。两人很快亲近起来。
陈盛韬来到扎染工坊的第一天,张翰敏拿出一台画面有些失真的投影仪。双方用模糊的画面,轮流介绍自己过去几年做的事情。
陈盛韬负责服装的设计。他挑选了自己曾在秀场上展示过的几款经典样式,“都是非常不‘非遗’的、完全想不到能怎样和非遗工艺结合的造型。”
风衣、抹胸、长裙,的确不是扎染手艺里常见的款式。陈盛韬也没有特意选择更容易体现传统风味的“新中式”纹样,他对个人风格和审美有笃定的坚持。
但这是一次新的尝试。色度要求精准,时间又紧张,几乎没有容错的可能。在染色前,她好几天睡不着。
9月7日那天,在小红书“非遗上新”公益扶持计划云南站成果展上,模特穿着两人设计的长裙和风衣走上舞台BOB半岛体育。
那件风衣用的是特殊的面料——公爵绸,它比真丝的硬度和挺度都要高一些,有纸张的浆感。染色那天,他们上山,砍了一麻袋生核桃,剥皮,剁碎,煮出青绿色的汁水,把它染成金铜色,扎染出曼陀罗花的形状。
里面那件,深深浅浅的粉色像烟花一样在裙子上绽开。这出自工坊里经验最足的老人,她把衣服打湿,用手攥住一个中心点,像拧麻花一样旋转,再用线绑起来,用手拿着,多次浸到染缸里。为了染出粉红色和紫粉色,他们相应地改变了扎染程序。
两种颜色碰撞出一点黄色的斑,“是我想要的那种‘美丽的瑕疵’。”陈盛韬说。
这次合作,两人一起完成了四套服装。但结果似乎已经不那么重要了。“这次项目带来的不只是几套衣服,而是一次新的尝试,也是更多可能性的开始。”张翰敏说。
这五个月来,她和小红书公益平台以及青年设计师沟通时得到的灵感,受到的视觉冲击,学到的理念,是更重要的收获。
他成长在被钢筋水泥包裹的北京,后来去英国伦敦学习服装设计和印染,接触的化学染粉是工业社会的产物,气味刺鼻。在他看来BOB半岛体育,“非遗传承人”就像某个奖项的获得者一样,更像是一个身份冠名,一个有距离的符号。
参与这次公益项目的一大原因是他喜欢云南。陈盛韬去过云南很多个偏僻的小城,对他来说,云南是一片“一趴下去就感觉很放松”的土地。
张翰敏的蓝续工坊坐落在大理喜洲镇周城村。这里是白族聚居的村落,被誉为“白族扎染之乡”。据媒体报道,村子里有200余家扎染经营户。
扎染是这里由来已久的民间染织技艺,可以追溯至东汉。白族人常以棉白布或棉麻混纺白布为原料,用手工针缝扎出纹样,再用植物染料反复浸染,把图案和色彩慢慢印在布料上。2006年5月20日,白族扎染技艺经国务院批准列入第一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。
每次去张翰敏的工坊,陈盛韬都要路过一个吵闹的菜市场。那里卖蔬菜、瓜果、肉,还卖早餐和卤菜,摆摊的人和逛市场的人都相熟。张翰敏带着他,跟擦肩而过的每一个人打招呼,再买上饵块当早餐,一路走,一路吃。
“在这样的地方,人与人相处的时候会放下很多顾虑和戒备。那些自然的、淳朴的技艺,就是在这样一个环境里才能诞生。”陈盛韬说。
身体的触角在这里灵敏地伸展。他和张翰敏一家一起做饭、吃饭,也一起上山辨认植物。山上长着马兰、紫茎泽兰,有一次,他还看到一棵饱满、漂亮的仙人掌,旁人提议把它采回家,陈盛韬摇了摇头,“留给更多人欣赏吧。”
一次,为了染色,他上山采黄连。因为平时常吃这味药,他以为是很常见的植物,没想到,翻了一座山,只在山脚下看到了一小束,最后只能煮出一小锅染料。
他上手尝试染细线,再把它晾在院子里,线缠成一团,他拍照发给张翰敏,说“(像)方便面”。他也尝试染了布,扎染出小波点的纹样,掐着时间,盯着染缸。在讨论服装设计的时候,张翰敏整理出一些扎染的纹样给他,刚想再整理一些,他感叹:“这已经很多了。”
慢慢了解了这项传统手艺之后,陈盛韬觉得,“有些手工艺可能之前没有机会被很多人看到,但是它们值得被尊重。”
在蓝续扎染工坊的那段时间,他也注意到了一件令人开心的事:工坊对外开放,每天总有很多人来了解、体验扎染技术。其中不少是小孩子。
这些孩子成长在一个快速运转、一切都严丝合缝的时代,但面对费时、粗粝的手工活儿,他们眼里还是充满了兴趣和求知欲。
当时,奶奶和十多个人,一起在家里的院子中织布,染布。每天早上,她去上学的时候,就看见奶奶把经线从北拉到南,“刷刷”拉线的声音成了她起床的闹钟。等放学回来,奶奶也正好收工,一圈一圈地来回走,把线收成一坨,背在身上。
阳光总在一旁打转。早上的时候,是一束束地照在棉线上。到了下午,就成片铺在奶奶的背上。
后来,奶奶的眼睛不好了,团队也散了。再往后,她们一个接一个去世,织布机也都卖掉了。
张翰敏心里有说不出来的滋味。她对这些古朴的民间技艺有执念,不只是她,父亲似乎也不想抛掉那些传统:父亲的目标是家里的老院子,他不想加盖和翻新。
张翰敏想做点什么。她和村里的老人聊,想找个法子恢复手织布的市场竞争力。但手工制品被珍视的时代似乎过去了,由于受到机器织布的冲击,大家都没有信心。
像是奶奶背上的那根线岁的张翰敏还是决定,辞去北京稳定的工作,回大理。她坚持要把手织布卖出更好的价格。
张翰敏想和一些扎染坊合作,对方很质疑:“这东西20块钱都卖不掉,你还想卖几百块?”
张翰敏因此决定成立自己的扎染坊。11年来,她的品牌蓝续逐渐有了名气,张翰敏也在创新上做出了一些尝试,除了桌布和衣服,她努力让扎染离生活更近,做出的作品小到袜子、领带、杯垫,大到壁挂、画作。
她知道,尽管非遗产品被赋予了很多文化价值和人的辛劳,但它不是要放在博物馆里,而是要真正进入市场,融入生活中,否则就只能走向消亡。
“我从‘根’出发,但是又不局限于‘根’,不是埋在土地里,而是从土地长出来,往有阳光、有雨露的地方去生长,被更多人看见。”
这次和陈盛韬合作,像是给这簇“根”施了肥料。张翰敏看到了机会和市场,也看到了非遗技艺改善的空间。
她开始攻克粉色系。目前,她已经做出了包含40多种粉色的色卡。团队做出了一批紫色、绿色、粉色、红色的杯垫,在一个市集上,这些“多巴胺”色系的产品很受欢迎。
“我们想要做更多创新,提升产品力,让产品在市场上能脱颖而出。”张翰敏说。
张翰敏坦言BOB半岛体育,她的团队有二十多个人,年纪最大的70多岁,设计专业出身的并不多,品牌的设计能力并不足。
这也是今年年初,小红书“非遗上新”项目负责人姜甜在当地调研时发现的普遍问题。
“很多非遗工坊都在电商上售卖自己的产品,但限制他们的原因是产品设计能力不好。”姜甜发现,这些非遗传承人在设计能力以及对年轻人审美的感知上存在局限,她有了一个念头:当个中介,撮合一下,让那些理念独到、有时尚态度、能引领潮流的设计师和他们一起合作。
作为汇聚3亿用户的生活经验共享平台,小红书承载着当下年轻人的生活和审美趋势,也汇聚了众多有才华和审美的年轻设计师。而这些人,也是小红书能提供给非遗工坊的最宝贵的资源。
这其实不算首创。但是以往的这类合作,几乎都是一次性的。依托非遗工艺的一个图样,设计出一个单品,生产完成一批订单,这场合作也就结束了。整个过程中,非遗传承人没有深度参与,也自然没有太多成长。
“一门传统手艺,能否具有年轻的生命力,取决于手艺人的心态与思维。因此,我们的公益扶持不局限于金钱上的资助,不是要购买你的‘原材料’,而是要回归到人本身。”姜甜介绍,小红书公益一直坚持“以人为本”的原则,“我们做的是‘大家的公益’,让大家互相帮助。”
邀请设计师为非遗传承人做培训,是一种方式,驻地结对帮扶,是更具实践性和可持续性的选择。
“单纯一节课、一次集中培训,人的感触不会很深,如果希望促成长期的合作,我们就得把设计师‘送’到非遗传承人那里去感受,就像我们去调研一样,相互之间学习和成长。”姜甜说。
今年3月,小红书公益团队每天驱车上百公里,穿梭在大理及巍山、喜洲、周城、吊草村等周边村镇,寻找当地非遗传承人、手艺人,逐门逐户探访,进行非遗现状调研。确认结对合作意愿后,从5月到9月,公益团队耗时五个月,陪伴、支持、链接资源,帮助传承人与设计师进行共创。
他们得到的不只是来自新锐设计师的创新能力,还有更多的市场资源。小红书作为潮流趋势的策源地,在推动非遗融入日常生活方面有着独特的优势。数据报告显示,近三个月以来,小红书官方发起的非遗线万小红书网友发布了非遗相关的笔记,非遗和时尚、户外旅游、City Walk、新中式穿搭等潮流,一起融入了年轻人喜爱的生活方式。
除此之外,这次公益项目还有更大的野心——通过扶持非遗工坊的带头人,让他们发挥能力,吸引更多村民参与进来,带动乡村的发展。
“在这次张翰敏和陈盛韬的合作中,至少有130位村民,也就是当地的手艺人,已经加入进来。我们估算,一个非遗工坊带头人能至少带动50人参与,这次项目,我们能在云南扎扎实实地帮扶至少300人。他们获得的不只是工钱,更多的是技能提升。”姜甜说。
这个数字还会持续增加。今年5月以来,小红书公益团队已经在大理、丽江等多个州市挂牌成立十余家“小红书乡村工坊”,接下来还将扩展到宁夏、广西等省份。
在9月7日的成果展上,小红书公益还宣布,联合北京当代艺术基金会设立“BCAF·小红书非遗上新”专项基金,帮助非遗工坊带头人和青年时装设计师一对一结对,给乡村和手艺人提供多样化的帮扶。
“这次项目的结束不是终点,而是搭建起了桥梁,未来会有更多的合作机会。”张翰敏说。
“我们以前也做过衣服,但突破性不是很大,没有特别脱离传统的设计。”张翰敏在一旁,问团队里的嬢嬢——